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月圆之夜

衣带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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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道生天之后, 你也无需刻意隐瞒身份,那些人想知道的都会知道的, 但你不能妄动给他人借口, 须得等你舅舅取赤帝的遗宝回来。

    石阶上的触感与别处分外不同,那是一种古拙的、不知道多少年沉淀下来的灵气, 在踏上悬空山的山门时, 便不免心生敬畏。

    “诸位且跟着门人休息半日, 半日后, 便会有长老来接各位去万宝阁挑一件趁手的宝物,也算是道生天为山海禁决一行聊表寸心。”

    其余人都在为能进入万宝阁略略兴奋,唯有南颜看着天上那轮转不休的魂河, 水墨色的眼底不无渴望。

    墨行徵将大多数人安排妥当,回头一看南颜盯着既不跟佛修们离开,也不同人闲谈,而是凝视着天空正出神。

    “……真圆师妹在看魂河天瀑?”

    南颜收敛了一下目光, 道:“贫尼没见过这样的美景, 贪看了几眼,不知能不能就近观赏一番?”

    墨行徵笑道:“那恐怕不行, 魂河天瀑的源头在中间那座悬空山上,看到了吗?”

    南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目光尽头有一座稍小些的悬空山, 山顶雾雨如织, 看起来就像是一副水墨画镶在夜空之上, 而魂河天瀑也是从那里流出。

    “那里是禁地吗?”

    “不, 那里是我师尊修行的地方。”墨行徵说这话时,目光里满是崇敬,但随着凝视久了,又浮现出些许复杂之色,他沉吟片刻,有意无意道,“今夜师尊去同几个上师约谈要事,天亮前应该不会回来。”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南颜心头微动,再看向墨行徵时,旁边穆战霆路过,传音道:“这里是道生天,你要弄什么幺蛾子的话……”

    “我知道,山海禁决前我不会做什么的。”南颜心里难耐非常,只想奔去见她娘,但也不得不忍。

    “不。”穆战霆肃然道,“你要是搞什么幺蛾子的话,记得喊我,我来之前迷↑药零嘴夜行衣都准备好了。”

    南颜:“……”

    南颜心想她倒是忘了,他们兄妹几个里先搞事的永远是她大哥,去了道生天为自己安排的客舍时也是惴惴不安的。

    道生天的洞府都是一层阵法套着一层阵法,保密性极强,不到一个时辰,南颜还没来得及炼化发下来的洞府玉牌,南颜就听到院子里什么东西砸进来,开门一看,当真是一个小乾坤囊,里面装了一堆加持了隐息阵纹的夜行衣和一堆一看就是打家劫舍专用的瓶瓶罐罐,里头还附着一张字条。

    ——月圆之夜,道天之巅,摸黑探秘,日个神仙。

    南颜:……&%¥&%……&……

    这个犀利如野狗的文风估计也没别人了,南颜在屋里团团转了半晌,决定还是有难同当,把夜行衣穿起来后,刚一围上黑漆漆的面巾,外面的门就响了。

    南颜不疑有他,黢黑的一身去开门:“都快天亮了,你怎么才——”

    宋逐敲门的手僵在半空:“……”

    南颜一身夜行衣被看了个正着,不得不在出家人满脑袋的诳语里疯狂找借口:“我在试衣服,道友见笑了。”

    宋逐一愣,心想——啊?她莫不是知道我今晚会来约她?那就是专门穿给我看了?

    “你穿这身……不丑。”宋逐动容道。

    南颜:???

    宋逐觉得他说完气氛有点尴尬,试图补救道:“这个面纱也不丑。”

    南颜:“……宋道友觉得我这一身不丑在哪儿?”

    宋逐内心拼命搜刮女子保养的名词儿,半晌,憋出来一句:“防晒。”

    南颜抬头看了一眼高悬的月亮,心中的窒息难以言喻:“没错,我就是怕被月亮晒黑了,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天亮后还要去万宝阁,要不就——”

    “呃,是这样的。我师尊命我来道生天后,给玄宰送一封信,听、听墨行徵说你想去魂河天瀑的源头看看,要、要要不然就一……一起?”

    南颜正要缩回去,闻言双眼蓦然一亮:“当真?宋道友等我片刻,我马上去把这身换了!”

    ——啊她真好看。

    投其所好成功,宋逐暗戳戳地狂喜乱舞了一阵,等南颜出来,慢慢往道生天最高的悬空山走去的路上,看着云海翻腾,南颜不知为何隐约觉得她是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情景,但一追忆,又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封住了她的脑识,以至于什么都想不起来。

    “宋道友为何好像对道生天很熟似的?”她问道。

    “……我师尊曾在此地向道尊求学。”宋逐略一犹豫,对南颜道,“南芳主亦然。”

    南颜意识里电光火石般闪过去什么,但之后依然无法解读,垂眸道:“这我是知晓的,龙主那一代人,都曾蒙道生天训教。”

    “没错,所有人都知道,道天不灭,诸道长存。”

    ……道生天地位太重要了,正法殿无主的这么多年,也是因为道生天还坐镇于世间,一些暗中的人才不敢兴风作浪。

    宋逐大多数话都是糊里糊涂的,唯有这一句,却是诚心劝告。

    “有些事不得不做,但现在不该是你去做。”

    南颜微微点头。

    不消片刻,他们穿过松树掩映的山门,顺着铁索桥一路越过云海,待到得那座最高的悬空山前,一抬头便是一片扶疏的绿荫,白鹭行空、夜萤飞舞,不知是不是错觉,一到这山前,云海上的风声便停了,唯见那山雾笼罩间,这座的悬空山就宛如被镶在画中。

    “晚辈宋逐前来拜访玄宰,请鹤使放行。”

    远远一声鹤唳传来,南颜感到这山门前的灵气蓦然一阵波动,随后绝路前山林两分,露出一条石阶来,二人拾阶而上,宋逐将一封信取出,递给等待在岔路口的一头仙鹤。

    鹤使口吐人言:“请二位在为雨亭饮茶,稍后得了玄宰隔空传信,便报以回音。”

    这地方南颜不敢妄动,跟着去了一处竹林中的草亭稍坐,而那魂河天瀑的源头,就在这草亭尽头、一处著舍后。

    宋逐看她心不在焉的,一时间也有点紧张:“师太。”

    南颜算着时间,有点焦躁:“宋道友何事?”

    “那磐音寺……那天晚上的茶约,还算不算?”

    宋逐在这儿看着,南颜自然是不能跑去找她娘的,如今听他这么一问,她低头瞧见这未雨亭中茶具俱全,一个危险的念头在心里盘旋,道:“我最近茶艺见长,尝试了一种新茶,宋道友要试试吗?”

    宋逐连连点头,看着南颜在风炉前忙碌的身影,大约是觉得这辈子值了,等到南颜一脸复杂地把一杯茶递来时,他感慨不已:“师太,其实我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清楚。”

    南颜:“宋道友请说。”

    宋逐捏着茶杯踌躇了一下:“我来时,听亥洲的褚宁在背后议论你。”

    南颜:“哦,他说我什么?”

    “他说,化妆的女修道心不定,就算修佛也……也成不了正果。”宋逐还怕她生气,道,“后来被他道侣驳斥了,我就没动手,想告诉师太,若是他们以后再说你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

    南颜佛心本来还说很稳,的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点不稳:“你看我化妆了吗?”

    宋逐猛摇头,但随即又表决心道:“就算你化妆了,我也还是喜……喜……”

    南颜看着宋逐一头睡死在石桌上,站起身从风炉变收起一只小药瓶,这东西还是她刚刚从穆战霆给准备的那一包里拿出来的,本来她还怀疑是不是有用,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

    她想完,抬步往竹舍后走去,却没注意到,她身后的竹林暗处,墨行徵缓步走入亭中,拿起宋逐手边的茶杯闻了闻,识出其中令人昏睡的重药,皱眉看向南颜离开的地方。

    ——魂河天瀑的源头,师尊不允任何人踏入,里面到底藏着谁?如果这个疑似南芳主遗孤的真圆要冒这么大风险也要进去一探,是否能说明什么?

    ……

    与此同时,穆战霆终于跑到了南颜的客舍外,敲了半天门没反应,旁边巡夜的道生天修士问道:“帝子不在客舍养精蓄锐,在这儿做什么?”

    穆战霆:“我妹……真圆师太去哪儿了?”

    巡夜修士道:“半个时辰前,未洲的宋逐宋师兄把她约出去了。”

    穆战霆:“哈?大半夜不睡觉,约出去干啥?”

    巡夜修士嘿嘿一笑:“这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难道还能约出去讲道吗?”

    穆战霆倒抽一口冷气,这个时候他想起了龙主临行前留下的话。

    ——山海禁决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她人虽小,但到底是南芳主的血脉,难保没有哪个狗篮子闻着腥就摸来了,本座丑话说在前面,人全须全尾地去了,就得给我全须全尾地回来,若是少了或是多了,仔细你的腿。

    出于某种求生欲和兄长的责任感,穆战霆苦于山海禁决前,帝子之间不能动手,连忙在追去前挥毫手书一封,拴在随身灵兽囊里一只四阶灵兽蛟鳞翔空鸟腿上。

    “快去报给龙主,南颜被闻着腥味的狗篮子拖走了!”他说完,人便离去。

    蛟鳞翔空鸟腾空而起,但穆战霆不知道的是,道生天有禁空禁制,需得有手令才能通行,蛟鳞翔空鸟闪电般朝道生天外飞去,哪知一脑袋撞到禁制上,昏头昏脑地栽进一处客舍的池塘里。

    “这是哪儿来的笨鸟?”

    庭院中两座映着孤月的池塘,丹顶鹤三三两两地垂首眠于古意盎然的花木里,似乎都被天上坠下的蛟鳞翔空鸟惊醒,纷纷拍打着翅膀飞离而去。

    说话的人一招手,把那被淹得半死的鸟儿摄入掌中,诧异道:“还带着封信呢,这谁写的?怎么一开头就是呜呼哀哉云云?”

    “鲁胜,喊你来是为了山海禁决里的秘境好处,你看那些旁的乱七八糟的做什么?”说话的是厉迟,庭院的桌边,还坐着其他几个人,“好了,继续刚才的话说,九劫海里前半段那几个秘境不算什么,最后的鬼潮,向来只能由佛修抵抗,我邪道修士每每在此损失惨重,但如今不一样了,我们有秘招,可将那些正道修士在九劫海彻底歼灭……”

    “厉兄好大的口气,靠谁能比佛修管用?”鲁胜嗤笑道,继续看起了手中湿哒哒的信,忽然哎呦一声,“这佛门的人也是厉害啊,半夜就出去冶游步月,倒真是好兴致。”

    人群中,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人忽然抬起头,斗篷下的面容本来是在思索什么,闻言却起身道:“信可以传我一阅吗?”

    鲁胜笑道:“道友也有兴趣?可精彩着呢。”

    那人扫了一眼信上龙飞凤舞的字迹,本就比常人苍白些的手指徐徐收紧,最后发出一声轻笑。

    “我有事,先告辞了。”

    “天都快亮了,你去处理什么事这么重要?”厉迟刚问出口,对上那人侧眼一瞥,那目光之冰冷,让他浑身血脉顿时好似浸在冰水中。

    “见谅,家务事比什么都重要。”